《丹劫》第四章 丹败索赔

绸缪不过十数日，晴天霹雳——门上报：“丹客到了！”

潘九吓得一激灵，强作镇定迎接。丹客寒暄几句，便进内房与爱妾“私语”。出来后面色凝重地对潘九说：“小妾言丹炉气机有异。如今九九之期已过，丹应已成。今日仓促，待明日备好三牲祭礼，献过神明再开炉吧。”潘九心中忐忑，却还存着丹成的幻想。

次日，祭祀完毕。丹客与潘九步入丹房。丹客忽地脸色大变，盯着丹炉周围，沉吟道：“不对！这丹房气息怎如此污浊诡异？”他亲自上前，小心翼翼揭开鼎炉——

“噗通！”丹客跌足大叫，面如死灰，“完了！全完了！真丹尽失，连母银都成了糟粕废物！必有交感污秽之事，触犯了炉鼎神灵！”

潘九瞬间面无人色，冷汗涔涔。

丹客暴怒，厉声喝问烧火小童：“这些时日，还有谁进过丹房？”

小童战战兢兢：“只有主翁和小娘子日日来看，再无旁人。”

丹客冷笑，立刻叫来“小娘子”质问：“让你看守丹炉，怎会如此？！”

“小娘子”一脸无辜：“妾身每日与主翁同来，炉封从未动过，实不知为何如此……”

丹客目光如刀，逼问小童：“主翁与娘子来时，你可曾离开过？”

小童回忆道：“只…只有一日，主翁怜我辛苦，请我吃酒，小的贪杯醉倒在外……那日只有主翁和小娘子在丹房……”

“是了！就是那日！定是那日！”丹客厉声咆哮，猛地从行李中抽出一根皮鞭，劈头盖脸向“小娘子”抽去：“贱婢！定是你做的好事！”

“小娘子”慌忙躲闪，哭喊道：“官人饶命！妾身原说不可！是主翁他……他强迫于我啊！”她泪眼婆娑，指向潘九。

潘九如遭雷击，僵立当场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丹客怒目圆睁，转向潘九，字字如刀：“潘兄！当日受托之时，你是如何保证的？我前脚刚走，你竟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！你这等无德无行之人，也配妄求仙丹？是我瞎了眼！”他挥舞皮鞭，状若疯狂，“我今日便打死这贱人，清理门户！再与你算账！定要你偿命！”

“小娘子”吓得躲进内房，两个丫鬟（春云、秋月）上前阻拦，各挨了一鞭，皮鞭竟也断了。

潘九见丹客怒发冲冠，无法收场，“扑通”跪倒，连连磕头：“是我不才！是我猪油蒙心！一时糊涂铸成大错！甘愿放弃先前所有母银，只求兄台息怒宽恕！”

丹客啐道：“你自作自受！丹毁银废，咎由自取！可我的爱妾，岂是给你解馋的？她受你玷污，如何处置？杀了她，你也休想脱罪！”

潘九魂飞魄散，急叫家人：“快！快回家取两个元宝来！”元宝捧到丹客面前，潘九跪地哀求。

丹客看都不看，冷哼：“银子？于我如粪土！”

潘九磕头如捣蒜，又咬牙加了二百两：“这四百两，足够兄台另觅一位如夫人了！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，看在往日情分，饶了尊嫂吧！”

丹客盯着银子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，佯怒道：“我本不稀罕你的臭钱！只是你这等人，不让你大出血，日后必不悔改！也罢，拿你的钱去周济穷人，也算积德！”他一把夺过那三百两银子（先前二千两母银已“废”，这三百两是额外赔偿），装入箱中。随即喝令：“收拾所有行李细软，即刻装船！”

他对着“小娘子”、丫鬟、小童一顿怒骂：“贱人！蠢材！受此奇耻大辱！可恨！可恨！”骂声不绝，一行人匆匆上船，扬长而去。

潘九吓得魂不附体，见煞神终于走了，才长舒一口气。虽然损失了两千三百两巨款，但想着总算破财消灾，保住性命，甚至觉得有点“侥幸”。看着那报废的丹炉，他懊悔不迭：“唉！太心急了！若等丹成后再行事，岂非财色兼收？就算忍不住，也不该在丹房里啊……都怪我莽撞！可惜了真法……”转念一想，又自我安慰：“罢了罢了，能与那等绝色缠绵数日，也是风流韵事，人生快意，不必追悔。”

他哪里知道，自己从头到尾都陷在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里。那丹客在西湖便盯上了他，一切排场、点银手法、母丧离场、留下美妾、甚至美妾的欲拒还迎，都是设计好的圈套。那二千两“母银”，早在“报丧”仆人到来时，就被丹客的同伙提前转移了。留下的“家眷”，就是为了让潘九不起疑心，并最终用“通奸触犯丹炉”的罪名，让他哑巴吃黄连，再讹一笔“赔偿”。那些炫目的金银器皿，不过是铜铅为胎，外裹金银皮的假货，在酒色灯光下，潘九根本无从分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