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丹劫 》 第一章 西湖魅影

    本故事改编自《初刻拍案惊奇 》卷**《丹客半黍九还 富翁千金笑》。

     松江富翁潘九，顶着国子监监生的头衔，学识广博，能言善辩，算是个有趣的人物。但他有个致命的癖好——痴迷炼丹术。俗话说“物以类聚”，自打他迷上这个，三教九流的“丹客”便如过江之鲫，源源不断涌来。零零碎碎被骗走的银子不少，潘九却始终执迷不悟，总念叨着：“无缘遇不到真仙！自古就有这法术，岂有做不成的道理？总有一天让我炼成，之前那点损失算什么？”他这“虔诚”的名声在丹客圈里传开了，成了公认的“肥羊”。

     这年秋天，潘九到杭州西湖散心，租了处雅致院落住下。隔壁园子里住着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，排场极大：仆从如云，行李奢华，更有一位美艳绝伦的爱妾。这位客人日日包下西湖上最豪华的“天字一号”画舫，携美妾游湖。船上珍馐美酒，丝竹管弦不绝于耳。满桌的金银酒器，精巧绝伦，令人眼花缭乱。夜晚归寓，灯火通明，打赏下人更是挥金如土。

      潘九在隔壁看得目瞪口呆。他自认家财丰厚，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奢靡的做派。“这必是陶朱公、猗顿那样的天下巨富！”潘九心里像猫抓似的羡慕，忍不住托人牵线搭桥，与那客人互通姓名，互道仰慕。

    几番交往熟络后，潘九忍不住试探：“兄台如此豪富，真是世间少有啊！”

   客人谦逊摆手：“何足挂齿！”

    潘九又道：“日日这般花费，除非家有金山银山，否则怎经得起？总有耗尽之时吧？”

    客人神秘一笑：“金山银山也有挖空之日。关键在于，要有那‘用不尽’的法子。”

    潘九心头一跳，急切追问：“哦？何为用不尽的法子？”

    客人故作高深：“说来话长，只怕兄台不信。”

     潘九好奇心被彻底勾起，连连恳求。客人屏退左右，凑近潘九耳边，低声道：“不瞒兄台，我炼有‘九还丹’，可点铅汞为黄金！丹成之日，黄金于我如同瓦砾，何愁用尽？”

    一听是炼丹术，潘九正中下怀，欣喜若狂：“原来兄台竟是丹道高人！学生对此道心驰神往，求之不得！若兄台真有此术，学生倾家荡产也愿受教！”

     客人道：“此术岂能轻传？不过，小试牛刀，博兄台一笑倒也无妨。”他唤来小童，升起炭火，熔了几两铅汞。只见他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纸包，指甲挑了些粉末弹入熔化的铅汞中。片刻之后，倾出之物竟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！

      潘九看得眼都直了，心中狂喜：“怪不得他挥金如土！原来点石成金如此容易！今日总算遇到真神了！”他哪知这是“缩银术”的把戏——骗子先用秘法将银子炼精浓缩，使用时混入铅汞，加热后铅汞挥发，剩下的便是预先藏好的银精，分量丝毫未增。

   潘九急不可耐：“这神药如何炼成？”

     客人道：“此乃‘母银生子’。先以真银为‘母’，配以秘药，在丹鼎中温养。须经‘九转’，火候足时，银上生‘黄芽’，结‘白雪’。开炉扫下这‘丹头’，米粒大小便能点化铅汞为金银，而‘母银’分毫不损。”

“需多少母银？”潘九追问。

“母银越多，丹头越精。若能炼得半合丹头，富可敌国矣！”客人回答。

    潘九拍胸脯道：“学生家底虽不敌兄台，几千两银子尚能筹措。万望兄台不吝赐教，移驾寒舍，点化一番，了却学生平生夙愿！”

     客人沉吟道：“我术不轻传，亦不轻易为人烧炼。但见兄台心诚，又似有几分道骨，在此相遇亦是缘分，可为兄台一试。只是……我乃中州人士，家有老母，此次携爱妾游赏西湖，需先送她归家安顿，拜别老母后，方能赴约。”

潘九哪肯放走这“真神”，连忙道：“寒舍有别馆园亭，甚是清幽，正好安置尊眷。兄台携眷同往，既可炼丹，又不至冷落佳人，岂不两全？寒舍虽简陋，必不至怠慢！”他心中算盘打得响：既得丹术，那绝色佳人近在咫尺，或许还能……

客人假意推辞一番，终于“勉为其难”地点头：“既蒙兄台盛情，待我与小妾商议后，便一同前往。”

潘九心花怒放。次日，他盛情款待，席间高谈阔论，宾主尽欢。潘九偷眼瞧那帘后佳人，果然国色天香，体态风流，看得他心痒难耐，只觉炼丹大业之外，又多了桩美妙心事。